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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1章 二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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蔭廷侯神奇地失蹤了。

事情發生的時候, 柯其淳見春日跟蔡采石都在,便先回去睡了。

春日站在窗邊,看外頭夜雨朦朧。

無奇卻在燈下翻看蔡采石給他的那本客人名冊。

蔡采石聽著她細微的翻書聲響, 便詢問她的腿傷如何。

他似乎對於無奇的腿格外關心, 見她看的聚精會神也不答應,忍不住探手拉拉她的衣袖:“跟你說話呢, 你的腿怎麽樣?要不然我給你看看, 上點藥吧。”

無奇頭也不擡地“哦”了聲。

蔡采石見她仍是這麽心不在焉,便回頭跟春日說:“要是這會兒我要賣了小奇,只怕他也是隨口答應著的。”

說著便直接蹲了下去,才要撩褲管,無奇總算察覺了:“你幹什麽呢?”

蔡采石道:“我說了給你塗藥的。你才也答應了。”

無奇楞了楞, 笑道:“不用, 待會兒我自己來就行了。”

蔡采石跟一只虎頭虎腦的蹲獸似的仰著圓腦袋看她:“反正不麻煩,我也是隨手的事兒, 就別在這上頭推來推去的了, 再說了,讓我看看怎麽樣,我也放心啊。”

說完後他將無奇的襪子放下一放, 褲管上撩, 卻見那傷口隱隱地泛著些青紫色。

春日在旁邊也湊過來,見狀道:“這可不成, 這是因走動之故血往下運,所以傷口會有些發漲,快上藥舒緩舒緩,萬一把這結痂給碰落下來就了不得。”

說著便從旁邊拽了個圓圓的鼓凳過來,把無奇的腿擡起搭在鼓凳上:“這樣的話血不至於太往下, 能好些。”

蔡采石已經洗了手,這會兒從懷中掏出一罐藥,——正是跟無奇那個一樣的。

無奇掃了眼,忙問:“你哪裏來的?”

“大哥給的,臨行他特別交代,若是你的那個用完了,就叫我幫你續上。”

蔡流風叮囑的當然不止是這些,所以蔡采石關心無奇的腿,賽過關心自己的屁股。

無奇一楞。

蔡采石打開藥罐,一點點地給無奇塗。

無奇卻也想起來他的傷:“你只管問我,你自己呢?”

蔡采石滿不在乎地說:“我那個早好了,又不是有人在我屁股上劃了兩刀,那個好的快。”

“你也是用的這個藥?”無奇有點分不清自己說這話時候的心情。

也許她是想得到肯定的答案,仿佛這樣的話,自己在蔡流風跟前跟蔡采石就是一樣的,不至於太偏了誰。

誰知蔡采石說:“沒有呢,我被打的時候大哥又不在家裏。何況大夫都給我調了藥,再加上傷的不重,他就沒過問。”

答案居然是相反的。

無奇趕緊把頭又轉回去,不想再繼續說這個話題了。

春日在旁邊看著,見蔡采石神情認真,便說道:“小蔡,你知道蔡侍郎為什麽打你嗎?”

蔡采石說:“我沒有告訴父親我們去做什麽,只說是去玩兒的,父親自然是怪我在外頭流連不歸,所以給我一個教訓。”

春日笑道:“興許有這個意思,但其實蔡侍郎不止是想打你而已。”

蔡采石呆住:“啊,難道我爹還想打我大哥不成?不會吧……”

蔡瑾玄雖嚴苛,但不暴戾,從小到大打兒子的次數也是屈指可數的。

據蔡采石的親身經歷而言,父親更是一次沒對蔡流風動過武,只有他有過此等殊榮。

春日道:“不是這個意思,我的意思是,蔡侍郎打你是虛的,他不過是想借著打你的這件事讓京城的人知道,他是不樂意你在清吏司的,甚至,更加不樂意你……在神鶴莊院跟著王爺。”

“啊?”蔡采石更加懵懂了:“這、這……未必吧?”

蔡采石畢竟年紀還輕,沒有參與到正經的朝堂上去,所以對於春日這些話,還有點不太理解。

春日也沒跟他較真,只道:“也許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。也不是什麽大事,不提也罷。”

無奇聽他兩個說了會兒話,再度低頭細看冊子。

又翻了一頁,目光閃爍漲紅,突然在冊子上看到一個熟悉的名字。

看著這個名字,她並不覺著驚愕,反而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。

無奇看著那個名字,問道:“你們說,今日那兇手為什麽會向著侯府的公子下手?為什麽會選擇把小公子放在棺材裏?”

蔡采石不假思索地說道:“當然是因為他冷血惡毒,毫無人性。”

無奇說道:“假如蔭廷侯真的有個他所不知道的仇敵,是什麽深仇大恨,要向一個幼子下手?”

蔡采石搖頭:“這我可想不到,滅門之恨嗎?”

春日思忖道:“蔭廷侯生性招搖,正如他夫人所說,興許就算得罪人也不知道。但如今兇手要害的是他的兒子,這種地步的深仇大恨,他不可能一點不知情,至少也得有所感覺的。”

無奇說道:“你說的很對。蔭廷侯一定是覺察到了什麽,只是他不肯說。”

蔡采石很不明白:“我不懂,他自己的兒子差點給活埋,他若知道兇手還不說出來,這還是人嗎?他圖什麽?難道不怕兇手再度行兇?”

“如今有三個可能,第一,蔭廷侯真的一無所知。第二,他想到了什麽卻不敢確信,”無奇琢磨道:“第三……”

“第三是什麽?”

“或者他知道了兇手是誰,自然可以用一勞永逸的法子把對方除掉,只要除掉兇手,他就不必告訴我們別的了。”

三個人面面相覷。

就在這時候,外頭負責留守的衙門捕快跑來報信,說是蔭廷侯突然不見了!

這消息來的真是非常的“及時”。

據蔭廷侯府的人說,晚飯後,蔭廷侯在靈堂守靈,突然有人送了一封信給他,蔭廷侯看完之後便出門去了。

家人本以為去去就回,誰知半個多時辰了仍是未歸。

黃夫人已經問過門房送信人是誰,門上的回答出人意料,送信人是個街頭上跑來的小孩子,說是有重要的消息給蔭廷侯,門上接了信後他就跑了。

這一夜,整個侯府淒風苦雨。

嫡子昏迷不醒,芳二姑娘雖然醒了,卻無法言語。

靈堂還肅穆地陳設著,主事人蔭廷侯卻又神秘失蹤。

直到第二天,侯府的門房開了大門,驚訝地發現,在臺階上放著一樣東西。

那是個尋常的木頭匣子。

門房不知究竟,將那匣子拿了起來,隨手打開一看,頓時嚇得面無人色,一把將那匣子扔了出去!

木匣子裏放的,赫然竟是一根手指。

內宅黃夫人以及無奇等很快知道了消息。

本來蔡采石覺著這種東西不該給黃夫人等婦道人家過目,未免嚇到。

但黃夫人卻堅持要看。

她的臉色慘白,但神情卻還鎮定:“我一定要親眼目睹,只有我才可以辨認出……”

蔭廷侯消失了一夜,次日便有斷指出現門口,這意味著什麽,有心人都能猜得到。

黃夫人當然也是想親自辨認看看,這到底是不是蔭廷侯的手指。

蔡采石見她如此冷靜沈著,越發刮目相看,只能讓她親自過目。

黃夫人走近了細細看過那根僵硬帶血的殘指,慢慢地把臉扭開。

她擰著眉頭,向著旁邊走過了數步,才顫聲道:“這、這的確是侯爺的……”

蔡采石趕緊把那盒子蓋起來,他掃了掃無奇,便走到夫人身旁:“行兇之人顯然對侯府存有莫大敵意,跟侯府有仇是必然的了,夫人……可知道些內情嗎?”

黃夫人轉頭看了他一會兒,搖搖頭。

無奇對夫人這個反應毫不意外,她走出了房中。

房外是幾個跟隨黃夫人而來的丫鬟嬤嬤,大氣不敢出地站在廊下。

無奇打量了會兒,沿著廊下往後而行。

裏頭蔡采石正忙於安撫黃夫人,柯其淳見無奇出門,便自行出門跟上她。

走了十數步,柯其淳才問道:“你之前早早地又打發了程春去哪裏了?”

無奇說道:“我讓她回府衙去了。”

“為什麽事?”

“去確認一個人的下落。”

柯其淳不懂:“如今找的不是蔭廷侯嗎,你又叫程春去找誰?”

“蔭廷侯當然要找,”無奇說道:“不過另一個人也同樣重要。”

“你說的……難道是兇手?”

無奇一笑。

柯其淳撓撓頭,心想難道她是讓春日去確認兇手的下落了?難道她知道了兇手是誰?

他心裏有許多疑問,卻知道自己不擅長動這些腦子,便只問:“林森什麽時候回來?”

無奇道:“趕的快的話,晌午前就能回來了。”

“他去做的事,也是有關兇手的?”

“嗯。”無奇左顧右盼,選了一條往左的路:“等春日跟林森都回來,兇手是誰差不多就能確定了。”

柯其淳不由笑道:“那可真好。唉,小奇,你可真聰明啊。”

他不問兇手是誰,也不多做打聽,因為相信無奇該說的時候一定會告訴他。

如今柯其淳只是目光閃閃地望著無奇,忍不住讚嘆地說:“怪不得流風兄那麽喜歡你,你真不錯。”

無奇得到誇獎本來笑吟吟地,聽到這一句,笑容卻微微僵住。

恰好在這時候,她的眼角瞥見幾個人影,當即小聲道:“柯大哥,先勞煩你跟我演一出戲。”

柯其淳發現前方月門口有幾個丫鬟經過,正在詫異,卻見無奇轉過身來,略大聲地嘆道:“如今蔭廷侯出了事,也不知能不能活著回來。”

柯其淳本是不擅長演戲的,可聽她聲音故意提高,便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。

當下也結結巴巴應承道:“是、是啊!蔭廷侯的處境可很危險啊。”

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臺詞,但是順著無奇的口風說,總是錯不了的。

果然,無奇投給他一個讚賞的眼神,繼續道:“唉!到底是誰跟侯府有這樣深仇大恨,我看黃夫人像是知情,可偏偏她竟不肯說,難道真的要眼睜睜地看著侯爺去死?”

那幾個丫鬟早在無奇開口的時候就已經站住,聽到這裏,其中兩個便轉身跑開了。

等眾人都走了,柯其淳才眨著眼小聲問:“你幹嗎故意讓她們聽見這些?”

無奇說道:“蔭廷侯跟黃夫人不肯說的話,我當然得找那肯說的人。就是不曉得這人知道多少。”

柯其淳道:“那人是誰?”

“別急,她很快就來找我們了。”

無奇並沒有讓柯其淳失望,才不多會兒,就見到侯府的寵妾箏兒小碎步從門口跑了出來,一眼看到他們兩個,急忙上前問道:“侯爺真的出事了?”

無奇道:“何止出事,再不管,蔭廷侯就要給人活剮了。”

箏兒花容失色:“我才聽人說門口收到了什麽東西……難道……”

無奇微微一笑,說道:“小夫人,您還是別問了,怕嚇著你,畢竟你如今有了身孕。不過這也是沒法子的事情,我們雖然有心想救侯爺,可是毫無線索啊。”

“你們想知道什麽?”箏兒焦急地問。

她原本是個青樓女子,給蔭廷侯看中,又弄到家裏,已經是個不錯的歸宿,只是她很清楚夫人不是個善於之輩,所以要仗著蔭廷侯的寵愛才行,如果蔭廷侯有個不測,她的下場指不定多淒慘呢。

因此,剛才的小丫鬟聽了無奇跟柯其淳的一唱一和後,趕緊回去告訴她蔭廷侯出了事,箏兒就也火燒眉毛般地跑了出來。

無奇見她上道,便問道:“小夫人,你可知道侯府有沒有不共戴天的仇家?是那種恨不得置之死地的深仇大恨?”

箏兒遲疑了會:“什麽深仇大恨我不知道,我來這府內才兩年不到,不過……我倒是從侯爺口中聽說過一些往事。”

“什麽往事?”

“不過、”箏兒卻又搖頭低聲道:“那些大概跟現在的事無關。”

無奇哪裏容她再閉嘴,便道:“有沒有關聯,我自會判斷,小夫人只管說就是了,倘若能夠因而救出蔭廷侯,也是你的功勞。”

箏兒不說,是因為這是過去的事情,不是很體面的過往,是蔭廷侯在枕邊無意中透露出來,她怕擅自說出來後,若以後給蔭廷侯知道,自然饒不了她。

如今聽無奇這般說,才釋然地忙道:“既然是為了侯爺,我告訴了也無妨。是這樣的……侯爺跟我說這件事的時候,我還沒進門呢。”

箏兒那時候連個外室都沒有混上,但蔭廷侯很喜歡她,她自然竭盡全力侍候。

但她總得要個名分的,便時常纏著要進侯府。

那天蔭廷侯喝多了,趁興跟她說:“你不要總是巴望著進府,進府有什麽好?本侯是疼你才叫你在外頭的。”

箏兒當然不信這些話,便只是撒嬌。

蔭廷侯很吃她這一套,便笑著將她抱住道:“小寶貝兒,本侯說的話你別不信,我呀,是怕你跟之前的三娘一個下場。”

箏兒詫異:“三娘是誰?啊……必然是侯爺先前的相好?”

蔭廷侯嘆了口氣:“是啊,她當年是我的外室,她也跟你這樣,總是求我把她弄進府裏去,那時候她已經給我養了一個孩子了,還是個男孩兒,那年他好像才、才四歲。”

“啊?”箏兒愕然。

蔭廷侯借著酒力回憶起來,不由嘆道:“按理說,我是該給她一個名分的,可她的身份不夠,偏偏那時候我又跟黃家議親,這件事就耽擱下來了。”

其實當時蔭廷侯跟黃夫人成親,自然新婚燕爾,溫柔鄉裏,哪裏還記得外頭的什麽人。

等他回過味來去找馬三娘,才知道他們竟已經搬走了。

蔭廷侯很詫異,畢竟三娘之前總是求他把她弄進府內當個妾室,怎麽一聲不吭就走了?

可畢竟是個外室,走就走吧,倒也省了麻煩,就是有些可惜了那個孩子。

當時箏兒聽到這裏便憤憤道:“為什麽要走,這三娘也是蠢!孩子都生了為什麽還……”

蔭廷侯卻搖頭道:“你懂什麽,不過,連我也是後來才隱約聽說的……她哪裏是自願要走的,是不得不走。”

馬三娘是被迫離開秋浦的,因為她若是不走,有人就會要了她的命。

不止是她,還有那個小孩子。

但她一介女流,又如何謀生?勉強混到臨省,只能墮入青樓賣/身。

她年紀不小了,不比那些鮮嫩的女孩,且還帶了個小孩,所以格外的忍辱負重,不知受了多少悲慘折辱。

不出幾年……馬三娘便得了病,死了。

等蔭廷侯派人去找,她的屍首早給丟到亂葬崗,至於那小孩子,也早不知下落,興許也死了,誰知道呢。

無奇問道:“是誰逼馬三娘離開秋浦的?”

箏兒猶豫地看看周圍,終於指指前方,低低道:“還有誰?侯爺跟我說……是那位,他清楚那位面上和善而心狠手辣,她不會放過我,所以一度不肯讓我進府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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